失色。
“您还好吧?”杜朗德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,生怕哪句话刺激到这位神色沉重的人。
克利夫特像钉子一样扎在地上,脸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,沉默了有一阵,才仿佛像是从浑浑噩噩中惊醒:“我没事,走了。”
他发誓再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动怒,这是天底下最没有意义的事情。
当马车驶过法院又从警察署掠过时,玛姬终于放下捂着额头的手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:“我不信你没有预料到这一幕,亚当。”
“我不信你没有预料到沙威会阻止判决。”亚当回答,“这就是我的解决方法,对于你在法庭上的指责,我并不接受。”
玛姬沉默不语,她听见亚当意味深长地对她说:“我不信你让我去关心冉阿让是否安置好,顺道说一声克利夫特的遭遇时,心里没有别的打算——你我都知道他有五六十万的巨款。”
“我预料到了他会送钱。”这个决定是玛姬反复思考后决定的,这是唯一一种能尽快解决问题的方式。
尽管如此,她仍有些闷闷不乐:“但我没想到他会为了克利夫特…”
“那是你还不够了解冉阿让,”亚当抓住她的手,他的手温暖得足够慰藉人心,“珂赛特在皮埃尔他们的照料下能够安安全全地长大,冉阿让当然能够放手去做其他事情。”
玛姬慢慢地抽出手,揉了揉太阳穴。
“我猜想他会被押送到土伦监狱受审,那是关押终身苦役犯的地方。”
亚当漆黑幽深的眼睛盯着她湛蓝色的眼睛,半晌眉头轻轻一拧:“你想要干什么?”
玛姬张开嘴,无声说了两个字。
亚当笑了:“如果把这法子用在克利夫特身上这事就不用这么复杂了。”
“这不一样,亚当,”玛姬轻声反驳,提起这一点时,她的心情略微沮丧,“你说冉阿让触犯法律了没有——他偷了面包、保释期间逃跑、越狱,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,然而要是就这么认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,恐怕连上帝都要为他喊冤。”
玛姬缓了一阵,才继续道:“他偷面包,是为了不让侄子挨饿;他逃跑,是因为这个社会根本容不下苦役犯的身份,至于越狱,他是为了珂赛特。然而这个悲惨的社会和可怕的法律会因为他有苦衷就轻易原谅他吗?并不会——亚当,只要他还以冉阿让这个身份存活,这个世界就永远容不下他。”
“他已经打上罪犯的烙印了,”玛姬抿住嘴唇,“但克利夫特还没有——如果想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光明正大地生存,就要让他从监狱里堂堂正正地走出来。”
亚当久久地望着她。
他捧住玛姬的手低头亲了一亲,眼睛里露出笑意:“照这么说,恭喜你,你成功了。”
“沙威一定会像老鹰一样盯紧他的猎物,”玛姬的神情平静,“但弗赛市的宪兵和警察向来不顶用,冉阿让暂且关押在哪里?”
“我向德克雷打听过了,”亚当回答,“在城郊那个监狱里。”
玛姬终于淡淡地笑了一笑。
古费拉克得到了一瓶好酒。
他要去做一件在此之前从未做过的事情,他有些紧张。
他走下马车,站在碉堡似的监狱面前看了眼,推门而进。
沙威正坐在炉火前烤暖,看见他便立刻站了起来,一双鹰眼盯着他。
“你想要做什么事?年轻人?”
“找看守叙叙旧,警察先生。”古费拉克晃了晃手里的威士忌,“从酒庄里淘来的,得有五六十个年头了。”
沙威看了眼看守,看守乐呵呵地伸手朝古费拉克的肩膀拍了一拍:“年轻人,真识相呐。”
酒鬼一旦看到好酒,眼中便再也看不见上司眼中的警告了。
而沙威呢?
他知道其中有诈,但他对自己很自信,他不对这位无能的看守寄托任何期望,甚至讨厌他嘴里散发出来的腐烂味道,便拿起烛灯,摆摆手:“我去看看嫌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