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太阳快要落下的时候,我照常带着他们在小路上散步,那小路上经常有些乞丐,”他呆呆地说着,“我从口袋里掏出几苏想递给他时,他抬着头看我,那张脸实再太像沙威——我想再看时,他便低下头,我一手牵着一个,带着孩子跑了。”
冉阿让顿了顿,他的嘴唇在颤抖:“差不多走了几十米路,等我回过神时,那孩子不见了,他不见了。”
冉阿让后悔得几乎要死去,是珂赛特一直陪伴在他身边,才让他把愧疚之心压抑在心中,这不能怪他,沙威已经让这个可怜的老人成了惊弓之鸟。
“这不怪您,”玛姬朝屋子里的方向看去,“皮埃尔呢?”
“他一回来就去找那孩子去了,”珂赛特代替她父亲回答,“就在一小时前。”
话音未落,一个模糊的影子从小路的末头显出形来,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等待着,希望在这个身影后还藏着另一个小小的身影。
走得近了,只有皮埃尔一个人。
他在短短一段时间内几乎跑遍了圣安东尼街和巴黎近郊,一进门就猛灌了一大碗冷水,才说:“我明日去警察署问问有没有收容一个孩子。”
这就是没找到的意思。
“公墓呢?”玛姬轻声问,“也许会跟他的兄弟在一处。”
皮埃尔摇头,他找过去的时候公墓已经落了锁,从铁栅栏的缝隙看去,有的只是无名墓碑上一个又一个十字架在月光下闪烁着的银光。
希望落了空,冉阿让发出一声沙哑的长叹,他就像一个犯了错了老小孩,愧疚和后悔填满了他的内心,他很谨慎地选择在日落时分出门,本意是想让这个失去兄弟的孩子散散心,谁能料到会发生这种让人心碎的事情!
玛姬在他面前蹲下,握着他的手,她感到这只手在颤抖,仿佛他刚经历了一场噩梦,意识尚未清醒。
“这不是您的错,”玛姬轻轻地说得飞快,“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,这会使精力分散,更何况您还得提防着沙威。”
“孩子,”冉阿让说,“那孩子,我还不知道他的姓名。”
“等找到他,”玛姬轻声说,“我们就知道他的名字了。”
冉阿让沉默了一会,他紧紧握着玛姬的手仍旧是厚实有力的,有一股力量支撑着他打起精神,发誓要找回这个被他不慎遗失的孩子来。
“那条小路有不少乞讨的人,”他站起身,顺势把玛姬拉起来,“我一个一个去问,一定有看见他跑哪里去的。”
玛姬对此并不抱期望,她认为大多数人根本不会对眼前发生的事多瞧一眼,那些乞丐大概连有个孩子从他们面前经过都浑然不觉。
巴士底狱广场的大象,她打算到那里看看。
伽弗洛什家的门被敲响了,他费劲地把门搬开一条缝,从缝隙里望去。
“呀!小姐,晚上好!”他小声打着招呼,“你怎么到这里来啦!这边可是有许多巡逻的‘狗’!”
“就你一个人?”玛姬问。
“就我一个人,”伽弗洛什说,“要我留你过夜吗?”
玛姬抿了抿嘴,给他递了块面包:“那孩子不在这里吗?你见过他的踪影吗?”
“谢谢你请我吃夜宵,”伽弗洛什高兴地抓着面包啃了一口,他今晚没吃东西,肚子空荡荡的,“今晚我的住处没有客人,小姐,那孩子没有回来——他不见了?”
玛姬没有回答,伽弗洛什自顾自地说:“也许被警察抓走了,或是被什么江湖艺人拐走了,也许是迷路了,也许是在孤儿院里。这种失踪的事儿太常见了,巴黎这么大,桥洞、屋檐多得数不清,一旦离开了家,就再也回不去了。”
虽然在伽弗洛什这里没找到孩子,但他说的话给了玛姬一些提示,她连夜写出十几份寻人启事,请咖啡馆后厅的那些朋友们送到警察署和巴黎几家孤儿院里去。又请公白飞画出那孩子的长相,好让冉阿让拿着画像去找那些受过他帮助的乞丐辨认。伽弗洛什也拿了几张,分给他那些住在桥洞、屋檐底下的朋友,因此得了好几法郎的小费。